進入數碼年代，不論是消閒閱讀或業務往來需要，人們都開始減少對紙本印刷品的需求，因此，印刷業被視為夕陽行業。在這世代交替之際，匯豐印務公司的吳志安（圖右）和吳志輝（圖左）父子倆，卻用實際行動告訴大家，只要順應市場，多動腦筋為公司增值，印刷業可煥發新生命。

一輩子離不開

匯豐印務公司創辦人吳志安，今年86歲，從事印刷行業超過70年，親歷港澳印刷業在抗戰後至今的發展與變遷。

上世紀40年代，澳門慈幼學校（前身是意大利天主教慈幼會開辦的「無原罪工藝學校」）設有多項手工藝班，教授印刷、木藝、縫紉等，助貧苦青少年學得一技以謀生。碰巧當時印刷業需要很多技術人員，喜愛文學的吳志安報讀了印刷課程，「選擇印刷課程的原因，除了可憑技術糊口養家，亦因為能接觸文字，與自己的愛好有關聯。」四年半的培訓，吳志安由學習檢字粒、排版，到掌握操作印刷機器，其間更到印刷公司實習，為隨後的職業生涯打下了堅實的基礎。

畢業後，吳志安到了香港一間印刷廠工作。由於香港工作節奏較快，欠缺經驗的他，為了趕上別人的進度，只得加把勁，每天工作十多小時，甚至取消假期。好學和勤奮，令他很快便習慣了印刷廠的工作，一做便是11年。

50年代末，吳志安回澳門定居，適逢中德學校開辦印刷課程，他便執起教鞭當上老師。可惜當時澳門經濟低迷，不少學生中途輟學去打工，印刷課程只開辦了約三年便停辦。之後，吳志安重回當初學藝的慈幼學校擔任印刷科老師。直到60年代末，因學校重組課程，印刷、木工等課程停辦，他又要另謀出路。

在輾轉各處工作的過程中，吳志安也曾想過轉行，但不忍離開工作了十多年的老本行。不久，他眼看澳門百業騰飛，各類食品包裝、廣告傳單、售樓書等都需要印刷，於是在家人的支持下，在1972年開辦了自己的印刷公司，從零開始發展事業。

夫妻同心成就家業

當時，澳門的印刷公司大多是家庭式經營，「匯豐」亦不例外，吳志安和妻子撐起整個公司的運作，「當時公司僱有兩三個學徒幫忙，但他們到了下班時間就會離開，遇到訂單很多時，只得夫婦倆加班趕工。」

在那段艱苦歲月，吳志安最感激家人的諒解和鼓勵，「在創辦公司初期，需要購買各類印刷設備、字粒……經濟負擔很重，但他們都很支持我，認為只要一起努力，就能有所作為。」「匯豐」是吳氏一家奮鬥的象徵，亦是吳志安的驕傲，他表示，雖然從事印刷工作不能賺大錢，但看到家人快樂安康，就覺得當初的選擇沒有錯。

做生意總不會一帆風順，吳志安經營公司數十載，令他印象最深的，是廠房多次受颱風侵襲而受損。由於其公司地處低窪地區，伴隨颱風而來的淹水，都使其遭受巨大損失。不過，機器壞了可以修理或更換，客源流失才是致命傷。隨着網上閱讀的流行，紙本書刊的印刷業務，無可避免地不斷萎縮，對傳統印刷業帶來巨大衝擊。然而，吳志安認為澳門的博彩業、旅遊業發展興旺，印刷業仍大有作為，只是不能再墨守成規，要勇於改變運營模式。「現時澳門印刷業的重心，已由出版轉向包裝（紙品和軟體包裝印刷）和宣傳品（個性化印製），除了講求質量，亦需要創意。」

為了讓公司在瞬息萬變的環境中求存，吳志安的兒子吳志輝繼承父業，並積極把公司轉型，以構思、印刷一條龍服務為賣點拓展客源。

繼承父業尋興趣

出生於一個經營印刷公司的家庭中，吳志輝從小對印刷耳濡目染：「早期的公司是下舖上居，小時候出入都要經過印房和字粒房，更經常在存紙區玩耍。讀中學時，我開始在公司做暑期工，賺錢買文具。檢字、排版、做稿……幾乎所有工作崗位都做過。雖然父親並沒有很規範、系統地指導過我，但我通過詢問和實踐，早已學到不少印刷知識。」

中學畢業後，吳志輝眼見父親年事漸高，決定留在公司助他處理事務，主要負責印前的做稿工作（即現在的電腦排版）。當認真投入工作後，吳志輝開始對設計產生興趣，亦瞭解到澳門的設計和印刷分離的情況，於是考進澳門理工學院平面設計系學習，期望藉設計推動印刷事務的發展。

在學期間，吳志輝依然每天到公司工作，雖然艱苦，但成功感為他帶來動力。「多年的印刷經驗，使我能更快掌握課程的內容，所學的知識亦能即時在工作上實踐，兩者相輔相成，讓我對公司轉型和業務拓展有了更大的信心。」

大學生活，除了使吳志輝對設計有更深入的理解，同時成就了他與同系同學張衛冰的一段良緣。

婚後，吳志輝夫婦一起為經營印刷公司而努力，二人分工明確，對印刷原理和流程較為熟悉的吳志輝，專注發展新的印刷業務和開拓新市場。張衛冰負責公司人事和行政事務，由於她在外有自己的設計事業，加上她對行業發展的敏銳觸覺，因此經常會就發展方向和產品設計提出意見。在兩人的同心協力下，公司的發展有了長足進步。

為舊業注入活力

匯豐印務的客戶來自社會各界，吳志輝經常接觸到不同的設計師，他留意到有不少設計師認為「所印即所得」，過於專注設計稿的視覺呈現，忽略了印刷的實際因素和限制，因此成品效果往往不如預期。「最常見的問題是電腦屏幕以RGB三原色顯示，與印刷使用的CMYK四原色有差別，如果沒有更改電腦檔案格式而『直出』，就會導致成品顏色出現偏差。」為此，近年他利用自己所學，推出印刷顧問服務，為客人提供設計規劃、印刷方式等建議，讓製成品有最佳的效果。

吳志輝認為，設計和印刷更好地結合，除了可滿足客人對製成品的要求，亦有助順應綠色印刷的趨勢，他舉例：「如果在設計時計算好成品在紙張上的最大化利用，就能減少裁剪邊角位造成的浪費；又如在印刷前充份考慮紙質、顏料對成品的影響，就能減少印刷失敗機率，節省紙張和油墨。」為了把環保主義貫徹到底，吳志輝更選擇使用可追溯造紙過程的印刷紙張，並於2015年10月取得FSC CoC（Chain of Custody）（註）證書，為首間獲得此認證的澳門印刷公司，在發展產品的同時，不忘支持環保。

堅守品質 抓緊機會

「堅守中變化，變化中堅守」是匯豐印務的座右銘，亦是公司經營近半個世紀的秘訣。因此，吳志輝接手公司後，除了不斷提高各類產品的印刷質量，亦積極往外尋找發展空間。「隨着兩岸四地的印刷業關係越加密切，公司經常會參與本地或內地舉辦的印刷展覽和交流會，雖然目前未見即時成效，但相信高頻率地參與這些活動，有助維持、增加公司的知名度，亦能吸引更多的潛在客戶。」

除了與各地「同行」打好關係，吳志輝亦看好大灣區對澳門印刷業帶來的積極影響，他指出，澳門的印刷公司和廠房規模都較小，即使回歸後有所擴展，但與鄰近地區相比，在設備和生產技術上仍有一定差距。因此，他希望藉由灣區城市的互通，學習和借鑑內地先進的印刷技術，為公司積蓄實力。

歲月如梭，昔日位於公司上層的居所，早已改造成辦公室，隨着業務方向的改變和發展，辦公空間亦已顯得侷促，無法添置更多新型器材。吳志輝透露，公司正物色更大的舖位，以增添生產設備。觀此頗有要大展拳腳之勢。

現時的吳志輝，生活美滿，育有兩個乖巧的兒子。被問及會否希望兒子繼續家業，他笑言：「他們年齡還小，我更希望他們能找到自己的理想和目標，不會刻意傳承，但如果他們真的感興趣，我亦會教導他們。」他引用自己的經歷做例子：「如果我小時候就被當成接班人培養，我想自己早已走上另一條路了。」

對於吳志安而言，印刷是一門糊口養家的行業，對於吳志輝而言，印刷是一門興趣，雖然兩人對印刷的看法不同，但同樣帶着認真、踏實的態度經營。也許正是兩種思想的碰撞和相融，才能使這家歲月感十足的印刷公司歷久彌新、充滿活力。

註：FSC（Forest Stewardship Council，森林管理委員會）是一個非政府、非牟利組織，旨在促進全球森林資源以永續、負責任的模式經營，並因此制訂了國際公認最嚴謹的森林管理標準。當產品標有FSC CoC的認證標章時，就表示產品原材料的來源、採伐、加工、銷售、印刷到製造方式都符合FSC的標準。

FSC認證的產品和有關資訊：https://info.fsc.org

文：陳錦城  圖：宋楚珊、受訪者